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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第8章

贺凌韵闻言有一瞬间忍不住竖起了眉毛,可旋即忍住了,只假装好颜笑道:“女诫之事倒是不急,只是妹妹今日听到了一个消息,急着要来和姐姐分享呢。”

说着,也不接下文,一味笑盈盈地看着贺疏雁,似乎在等她追问。

“哦?可是老夫人不是说没抄完不能出门么?妹妹此番前来,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,可如何是好?”

贺疏雁并不接对方的茬,只管逮着贺凌韵“你被罚抄女诫兼禁足”这个痛脚猛戳。

“姐、姐!”贺凌韵毕竟只略小贺疏雁数月,城府哪里能有多深,被贺疏雁一戳再戳,当场破功,忍不住气叫了起来。

“嗯?”贺疏雁晲眼看她,多年太子妃积威骤然放开,瞬间气势凛然。

贺凌韵哪里是这份气势的对手,不禁瑟缩了一下,若不是坐着,只怕膝盖也软了,更别说之前的怒气,早被抛去了九霄云外。

只是等她略定了定神再看自己嫡姐,依然那副温和浅笑的柔婉形象,再想到自己刚才刹那间的失态,心中无名之火忍不住又蹭蹭窜了起来。

“贺疏雁!你这算什么意思?!”贺凌韵跳了起来,指着自己嫡姐大声叫了起来,“我好心好意来给你传消息,你居然吓我?你、你居然敢吓我?!”

“妹妹何出此言?”贺疏雁迷惑地看向对方,“我说了什么吗?不也是好心提醒你禁足期间莫要乱跑,怎么就吓你了?”

“你、你......”贺凌韵一时语塞,脸上又感觉火辣辣的,当下娇蛮脾气上来了,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一边的冰纹月牙桌上,举起飞天霁蓝釉茶壶就往地上砸。

一个还不够劲,连着把配套的四个茶杯也一气砸碎,方才恨恨停手。

贺疏雁眉目不动,淡淡看着贺凌韵:“妹妹消气了?”

“没消!”贺疏雁不问还好,一问却又勾起贺凌韵的火来,她梗着脖子回答着,转眸看见长几上的哥窑青瓷美人斛,脚步一转就往那扑去。

“那可是龙泉冰裂瓷,工艺失传已久,砸一个便少一个。更何况这是父亲爱物,转赠于我。”

贺疏雁慢条斯理的话刚说完,那砸一个便少一个的美人斛“哐当”一声,香消玉殒。

贺凌韵仍不罢休,红着眼挑衅地看着贺疏雁。却见贺疏雁娉娉婷婷地起身,衣纹一丝不乱地缓步走到自己面前,然后——扬起手,一个巴掌扇下。

“啪”好清脆一声响。贺凌韵被打得头都不由往一边偏去,鬓发散乱,钗环横斜,白嫩的脸颊上瞬时浮现五个指印。

“你......你居然敢打我......?!”贺凌韵不敢置信地问道,声音颤抖着,甚至整个人都抖了起来。

“我为何不敢打你?”贺疏雁打完那一掌,好整以暇地往一边的圈椅上坐下,不以为意地反问道。

“你......你居然打我!”贺凌韵简直要疯,亮出十指尖尖丹蔻,拎着裙子就要往贺疏雁身上扑,却被绯雁和雪鸢一起奋力拦下。

贺疏雁见绯雁敏捷,一时吃不了什么亏,方才凛凛一笑道:

“论伦理,我是嫡你是庶;论年岁,我是长你是幼;论身份,我是尊你是卑。我管教你是天经地义。

怎么,妹妹从来没把这个现实当做现实吗?“

“你......贱人!贱人!”贺凌韵尖利的哭骂声直冲屋顶。

这么多年来她的姨娘杜紫芊深得老夫人的喜爱,连带得贺方也因老夫人的关系而不由厚爱几分,加之正牌夫人江采菱性情疏朗,素来无心于妻妾倾轧勾心斗角之事。

嫡长女贺疏雁又是个对自家人心软到几乎糊涂的主,贺凌韵自出生以来,实实在在未曾受过任何委屈。同样,也鲜少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嫡庶之别。

此番贺疏雁句句针针见血毫不留情,倒把小姑娘素日里自欺欺人的一张假想戳得千疮百孔,怎会不痛到抓狂?

“贺疏雁,你别以为你又有多高贵!你就是个贱人!贱蹄子!嫡女,嫡女又怎样,还不是狐媚子一个!就知道勾着太子哥哥!你不要脸!活该被他压!”

一道华影倏然从贺疏雁身边掠过,香风激荡之下,绯雁和雪鸢顿觉自己被人推了开去!

然后又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,贺凌韵整个人斜斜摔了出去,扑到地上,嘴里动了动,吐出小半口血和一颗牙来。

“母亲!”贺疏雁这才看清来人是自己母亲。

只见贺夫人江氏气得全身直抖,指着地上的贺凌韵说不出话来。

“母亲且息怒。”贺疏雁连忙上前搀扶,一手轻抚江氏的背部给她顺气。

此时被甩在后面的红绡碧翡也连忙赶了过来,一个扶着江氏往正位坐下,一个捧来了温热的茶水。

江氏接过茶盏,心头气依然不平,看见那边地上贺凌韵呜咽着瑟瑟缩缩要起来,反手一把就把茶盏掷了过去!

贴着对方的鼻尖砸在地上,哗啦碎成一片,几枚大点的残渣反跳上来,又给那张青肿起来的小脸添上数道淡淡的血痕。

贺凌韵吓得这么一吓,大声哭了起来,边哭边打嗝。

“居然还有脸哭!”

江氏叱道,气得头都疼了,转眸看见眉宇间微微染了几丝焦急的女儿,下意识宽慰道:

“放心,娘没事。”刚说完又想起先前这丫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又忍不住恼怒,恨恨一指戳上贺疏雁的脑门,斥道:

“多大的人了,做事还这么不让人省心!刚才那些话是能让她随便嚼说的吗?之前看你灵醒点了,结果还没放心呢就给我来这么一出。你房里都是死人啊,由着那死丫头满嘴嚼蛆?!”

最后一句更是把所有人都扫了进去,绯雁和雪鸢当场就扑通跪下了,就连外面的香薷也连忙俯身跪地。

金缕和白苎相互看了看,抖抖索索地小心翼翼地跟着跪在地上。

“娘。”贺疏雁拉着江氏的手摇了摇,不好意思地低了头:“女儿......女儿也是被惊住了。谁知道妹妹忽然就......”

江氏的心瞬间就被摇成了一汪水,既爱且怜地叹了口气,伸手理了理小姑娘的额发,道:“也难怪我儿,日常见到的姑娘家哪有这般下作的,被吓住也是难免。”

又端详了好一阵子,确定贺疏雁没伤在贺凌韵手上,才放下心道:“好在没被这等没身份没规矩的东西伤着。”

贺疏雁笑了笑,正要说什么,却听见外面遥遥地传来了哭声。

那哭声袅娜转折,高开低回,颇有凄楚断肠之色,一路哭进了晴川院来。

没多久门帘哗啦一响,一弱衫女子如垂柳拂风般身姿婀娜地进得门来,素帕掩面,宛转娇啼地伏在了地上,口道:“还请夫人饶命。”

来的,不是杜紫芊又是哪个?

江氏见状,唇角冷冽一扬。

贺疏雁看了看自己的母亲,心里头叹了口气——这杜紫芊如此作派,想来没多久老夫人就要派人过来了吧。

看来今天这戏是越唱越大了!

可见是人算不如天算,本来只不过是想逮着贺凌韵的错处让她和杜紫芊都好好消停一阵子,也让自己能静静整理出个头绪来的,不过现在看来这情景,怕还算是意外之喜。

杜紫芊往地上那么一跪,低垂螓首曼折纤腰的,端得是如妍花照水,楚楚动人,再加一身素色衣裙并银簪玉佩,更显得柔弱可怜。

贺疏雁心中暗嗤,以往自己是如何会觉得这种打扮清新脱俗是女儿家的不二选择的?

这股子小家子气,真是看着都让人不愉快。

这是要故意来挑起主母的不快,从而达到把握局势走向的目的吗?

想到这里,忍不住又担心地看了眼素来以强势闻名的自己的母亲江氏。

然而显然她是多虑了,江氏那一大早的觉悟上身并未退场,杜紫芊一进来她就知道对方要下怎样的着,此时便只管把女儿揽到怀里,轻柔地拍抚着她的肩背。

伏跪在地的杜紫芊无从观察主母的神色,更不知道当场情形,哭着哭着不得回应,也有点哭不下去了。

抽抽噎噎地一时不知道是应该再加一把力哭天抢地,还是应该去和贺凌韵抱头痛哭,又或者是应该来个“大义灭亲”。

正犹疑间,却听得外面一声传:“老夫人来了。”

贺疏雁暗暗挑眉,本以为老夫人会派个大丫鬟过来而已,没想到竟然亲自来了,难道这母女二人就这么得其欢心吗?

与此同时,杜紫芊和贺凌韵的哭声也大了起来!

一个跪爬了几步搂着在地上“半死不活”的女儿哭着喊这府里容不得三姑娘,不如就让贱妾替三姑娘去了,只求老夫人老爷留三姑娘一命,好歹也是贺家骨血!

另一个则哭着说只怪自己不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,如今嫡母和嫡姐要打要骂也只能受着,反正被人作践死了也没人会放在心上云云。

听得贺老太君在外面气得不住往地上顿她那柄铁木龙头拐杖,哑着嗓子喝道:“是谁容不得你们母女?!让老身来好好见识见识。”

说着直接就掀帘子进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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